時隔多年未上論壇,再登論壇,依然還有那么多人讓我由衷感到溫暖
所以把以下這段記憶,權當“禮物”送給你們
繼續做潛水的吃瓜群眾
———— ————
【今夜微風輕送,把我的心吹動。多少塵封的往日情,重回到我心中。往事隨風飄送,把我的心刺痛。你是那美夢難忘記,深藏在記憶中?偸且獨v經百轉和千回才知情深意濃?偸且弑榍胶腿f水才知何去何從】——周華健
“小李呀!來來來吃藥了”。這是老板娘第二次把藥送到我床前
打小體質虛弱,一不小心就發燒,咳嗽,抑或拉肚子
第一次老板娘拿來兩片藥,一杯水。我說從小到大生病只打針,不吃藥
于是老板娘又轉回去,把藥搗碎加上白糖,盛在湯匙里
一只手拿湯匙,一只手拿杯子(準備喝完藥漱口的水)。晃晃悠悠,小心翼翼來到床前,喂我服下。囑咐我好好休息,不用上班了
晚上,看得出老板娘比之前多做了幾個菜,端回房間(與工人共用廚房)。老板出來叫我:“小李呀,過來到這邊一起吃”
工友們瞪大眼睛,用驚愕的眼神望著我。我也一時間不知所措,惶恐之至
自古老板與工人,與生俱來就有一種資本階級與無產階級的對立
這種待遇前所未有。平日里工友們想預支點零花錢,都難于上青天(私人老板工資年結,是常規操作)
老板育有四個子女。老大是兒子,在南京高中在讀
余下三個女兒。老四在浙江老家讀小學,老三也在南京初中在讀
老二,自打我進廠就沒見她去讀書,在家幫爸媽做事,照看生產事宜
剛進廠那段時間,君陽(老二的名字)總是作弄我,拿我取樂,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可樂
如果非要找出一個理由,可能因為我很土吧。土頭土腦,傻里傻氣,一看就讓人覺得可樂。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那種土拉吧唧
我們年齡相仿都是年青人,很快便熟絡了。有一天老板娘問我多大了(那時我還沒有身份證,進廠是通過老鄉相互介紹的)
我報出年齡,老板娘笑了:“哎呀這么巧,君陽你們倆同歲呀,一般大呢”。君陽頑皮的跑到我身邊,肩靠著肩,手掌平著在我們的頭頂上比劃了一下,笑嘻嘻的說:“看看誰的個子高”
漸漸的,她對我的作弄有所收斂,變成害羞,我們之間的感覺也有了微妙的變化
總是想看,又不敢看對方,偶爾四目相對眼神交匯,有種觸電的感覺,仿佛從頭到腳瞬間被打通任督二脈,麻遍全身
沙發廠的淡季是在每年的夏天,從春節過后上班開始,每晚都要加班!加班!再加班!
春天來了,萬物復蘇,大草原上的動物們也開始“忙碌”起來,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荷爾蒙的氣味……(這好像是動物世界里的臺詞)
夏天來了,一天傍晚,老板娘通知正在吃飯的工人們,“今晚不用加班了!”。聞聽此言,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上丟下一枚重磅炸彈。工人們立馬血脈噴張,就像每個人打了2斤雞血一樣,歡呼雀躍
若不是怕落下來砸到頭,或者摔碎了要賠錢。大家恨不得把手里的碗扔出去,就像大學生畢業了,興奮的拋出自己的學士帽一樣
我們三口并做兩口,刨完飯便迫不及待作鳥獸散。我喜歡安靜的獨處,沒有隨大流出去玩
沙發廠位于南京市下關區金陵村,既長江大橋鐵路橋北,約一千米處。地處郊區尚未開發,視線無遮無擋。坐在沙發廠門口,就能看到鐵路橋上往來穿梭的火車
今天的高速鐵路是無縫無砟,火車的聲音是轟隆轟隆,像打雷一樣
過去的普速鐵路是有縫有砟,火車經過會發出經典的,清脆的咔噠,咔噠,或哐啷,哐啷的聲音
一輛一輛在眼前由遠而近,又由近而遠,拖著長長的尾巴,慢慢消失在視線里
一個人若有所思,饒有興致的邊欣賞眼前的風景,邊聽音樂
不知什么時候,君陽也湊過來,在距我一米開外的地方坐著,靜靜的坐著,陪我一起看火車
很多天,我們誰也沒敢開口,不知道該說什么,只是害羞的,默默的,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,靜靜的坐著
終于有一天晚上,君陽主動打破了這段距離走過來,把我耳朵里的耳機拿掉一只,放在她的耳朵里,聽我在聽什么歌,我們一人一只耳塞……
美好的時光總是那么快
不知不覺,春節到了,老板娘再三確認明年還來嗎?我說來
大年初六,君陽見我提著行李重返沙發廠。又蹦又跳,高興的像個孩子,跑回屋告訴老板娘。老板娘用手指,點在她的腦門上說:看你傻樣!
說了那么多,君陽到底長啥樣。坎恢绾蚊枋,但有一個人大家一定都認識,她就像當年熱播的《射雕英雄傳》里的黃蓉差不多吧
老板夫妻二人早已看出端倪,并未因為家庭是否匹配,而從中阻攔,作梗
老板娘反而幾次三番當眾半開玩笑,半認真的說:“小李呀,我看你蠻好的,做我們女婿吧”。雖然暗自高興,但有自知之明,自慚形穢……
后來家里一再催婚,喊我回去定親,自知家境,無力抗拒,一切全由父母包辦。再后來,我與老板一家“雙邊友好關系”走向終止。但關于這段記憶,卻烙在心里
我和她獨處的時候,誰都沒敢先開口,始終默默的,就像在為我們沒有未來的未來,默哀一樣
在多年之后的一個夜晚,從夢中醒來,意猶未盡,蕩氣回腸。摸出手機,點開便簽,記下當時的心情:
在你的世界里
有些人和事,早已了無痕跡
我也沉沒
卻又,總是被夢撈起
雨季,花季,和你的眼睛
全都成為過去
恍如穿越時空,幾個世紀
一片穹頂,兩個天地
夢境還有,后會無期
關于南京,不止是人,還有物,都給我留下深刻的記憶,很多條大街小巷,都留下我獨自閑逛的足跡
2020年10月1日,也是農歷的中秋之夜。在回老家途中,特意獨自驅車回到老地方,一切早已物非人更非
李敖說的對:千萬不要重溫舊夢,重溫舊夢等于是破壞舊夢
時過境遷,一切都已面目全非,只會讓你更失落
當年的人啊,早已不知去向。當年的物啊,統統改頭換面
惟有長江大橋這座地標建筑,依然還在原址威武矗立,橫亙于天塹之上
從建寧路走上曾經無數次(經橋頭堡內部樓梯)爬上的大橋,觸景生情,恍惚發生的一切就在昨天
恍惚看見當年襤褸的自己,從路邊?康目蛙嚿献呦聛,踏上這座讓人永遠無法釋懷的城市
行至中間憑欄遠眺,寬闊的江面上百舸爭流,波濤翻滾
人生啊,就像這滾滾長江東逝水,一去不復還
只有屹立的大橋用他的錚錚鐵骨聯通南北,托舉并見證著,滾滾紅塵中來來往往,行色匆匆的過客
幾十年彈指一揮間,我們短暫的一生,在時光的刻度上不足一毫米,一微米……
一番唏噓過后,習慣性在手機便簽上留下幾句話:
南京,你好!
今夜,又重回到你身邊
跋涉二十四年兩百四十六天
今夜,注定無眠
每一幀畫面都勝過央視春晚
今夜,我閃亮的眼眸是一把銹蝕的洛陽鏟
奮力探尋,拼命挖掘,被時光掩埋的樓蘭
竭力想把昨天的昨天,一點點拼湊還原
今夜,終于又重回到你身邊
我們一起,醉里挑燈看劍
我想在建寧路上奔跑,呼喊,宣泄堆積的情感
城里的月光,照不亮街角的孤單
我想起海子【姐姐,今夜我在德令哈】
今夜,我還在這里,還是那個伶仃的無知少年
卻把你,永遠遺失在落葉翻飛的季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