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,我只想有個家而已
高能提醒:三千字兒小作文因為打小被老娘當閨女養,大門二門都不出,所以自小I人屬性深入骨髓,童年還好糊弄,整天撅著腚在院子里拿菜地的石子兒一玩就玩半天。待到青春期任督二脈被打通后,整個人就躁動了,剛開發出來的精神世界嚴重缺糧,找老爹要錢買課外書,那就是拿腚去給他老人家練練掌法,老娘的圣經又實在是看不進去。但這種精神干旱的日子,沒等多久,在初一便迎來曙光。已經記不得他叫什么了,記憶里的他是自然卷,個子高高,瘦削的厲害,說話語速極快,作為男孩子,竟然兩三天換一套衣服上學,娘炮的令人發指。當然,這都不是重點,重點是他的書包里永遠有我特別喜歡的課外書。跟我一樣,他也在學校獨來獨往,一次值日打掃中,我勇敢的邁出I人的桎梏,向他伸出友誼之手。打那以后,《少年文藝》、《青年文摘》躍進了我的世界,皮皮魯、湯姆索亞、哈克貝利一個個的變著花樣等我翻牌子,至于金銀島的吉姆、流浪的雷米還有那個精靈一樣的海蒂……那簡直了!挑燈夜戰奮發圖強不足以形容我的饑渴程度,為免挨揍,手電筒是不敢用的,但蠟燭可以!但第一次玩蠟失敗,我鐵憨憨的把書豎起來站著,蠟燭放在眼皮下,一個手抖——書著了……我知道他的潔癖,更懂他對書本的愛惜,所以硬拖了兩天才去他家還書。還書時小心翼翼,膽膽怯怯,氮素,吊事沒有!因為那天的他,一直掛著笑,嘴唇咧到滲人的地步,這和他平時木訥的屬性相悖。看著他把書放進書柜,我胸口大石頓落:“今天什么事情那么高興?”“我爸爸就要回來了,還有三天,”他樂滋滋的翻了日歷,那上面有個日期被標上大大的紅圈,他頓了頓,“還有我媽。”我知道他媽是位后媽,所以他心里不怎么待見,但是看到老爹回來也不用這么開心的好吧?我要是一個人生活,住那么漂亮的大房子里,有個給我做飯的奶奶,天天回家想看電視就看,想看課外書就看,沒人管的滋味,簡直不要太爽!“你不懂,這里不是家,只是我睡覺的地方,”他抬了抬眼鏡框,說出當時的我無法理解的話來,“只有我爸爸回來的時候,這才里是家。”——題記再見到陸小姐,是在一年后夏天的小區里,她牽著金毛聽著歌,漫步小區的健身步道,裙擺翩然。看到我后,她笑瞇瞇的打了聲招呼,知道 我是剛把客戶送走回來騎車后,她邀請我到她家里坐坐。“雖然最后還是沒從你手里買房,但我還是非常感謝你的。”她說,大金毛也配合的尾巴狂甩,離螺旋升天就差一個加速了。這是自一年前的那場售樓處爭吵后,第一次見到她,雖然中間偶爾還會有聯系,但很少現實中見過,說來好笑,花橋丁點兒大地方,想時不時的見到熟人,還真不是件多容易的事兒。每年從我手里經辦的買房客戶不知凡幾,時過一年多,還能讓我這種臉盲重度患者一眼認出,這充份說明陸小姐是個有故事的人。話說一年多前,也是夏天。那天老王開著車載我去地鐵站接客、戶,因為我的客戶九成都是短視頻來的,來之前都沒見過面,所以出站口等他們的時候,我都會眼睛瞪得像銅鈴。那天午后,烈日當空,陸小姐一身防曬服裝扮,一手挎著劉先生的胳膊,一手遮陽傘,高跟鞋咔咔咔,劉先生一臉的成熟氣息,說話時嗓音醇厚,彬彬有禮,給人以稍許的距離感。按照慣例,第一次來花橋看房的客戶,我都會帶到店里對著那張全域地圖一頓吐沫橫飛指點江山,等客戶大致明白今天要看的樓盤區位和配套,再開車殺過去。但后排的劉先生否定了這個建議,借口對花橋有過了解,要求直接看房。后視鏡里,我看到陸小姐欲言又止,但最終沒給予否定,所以我就讓老王直接開車去計劃的第一個小區。怎么說呢,整個下午的看房經歷,給人以詭異的感受。簡單來說,就是每進一個小區,剛看完一套房子,劉先生就一邊奔車走過去,一邊操著播音腔要看下一個小區,倆小時轉戰六個小區,別說他們,我作為賣房子的中介都跑的懵逼。這種全程被狼攆著似的看房,我著實沒見過。花橋看房半日游可還行?“他是不想買別人住過的房子,其實是我要看的,結婚嘛,買新房,”陸小姐擰緊礦水的瓶蓋,雖然一臉汗漬,但依舊樂呵呵的,“那富貴,咱們直接去看新房吧,對花橋的房產市場,我心里已經有數了,麻煩你們了啊。”雖然但是……那就聽上帝們的唄!看新房和二手房最大的不同就是——新房是真新啊!不管售樓處還是樣板間,到處都充斥著嶄新和體面。整個看房過程,售樓小姐姐嘴皮子上下翻飛,陸小姐頻頻點頭,劉先生心不在焉。等到看房結束,小姐姐把他們中意的房源算好價格和稅費后,故事,才剛剛開始……當是時,下午六點多,售樓處人頭攢動,熱鬧非凡。一直到,晚上十點多,售樓處已經沒什么人了,劉先生還是咬緊牙關,給予否定,表情是謙和的,舉止是沉穩的,態度是堅決的。我這邊,因為其他同事的客戶都相繼結束帶看,所以陸陸續續過來三四個同事,加入戰圈,一起幫陸小姐同劉播音掰頭。老遠看過去,一幫娘子軍圍著他一個人,很有種玩花叢中一點綠的既視感。同為男人,話說一開始我是真的理解不了劉先生的思維,要知道,買這套房,首付的大頭都是陸小姐出的,還反復焦灼,沒扭頭就走說不買,也沒說買,這是幾個意思?在他們小兩口第N次到售樓處外面溝通的間隙,同事小阮一語道破天機:“那個男的應該是不想跟你客戶結婚。”便在這時,聽到外面突然的震天響,我們跑出去就看到垃圾桶已經四分五裂,到處都是。夜燈下,一直好脾氣的陸小姐終于繃不住了,她情緒有些崩潰的大喊著什么。看到我們一行人強勢圍觀,劉播音也儒雅不下去了,他丟了一句今晚說過無數遍的“不買”后,扭頭就走。“你只要敢走,我們就分手!然后我拿買房的錢去買車!反正我也沒有家了!”陸小姐沖著男人背影大喊。但對方的步伐依舊堅決。時間確實很晚了,但一行人也確實一天沒怎么吃喝,大家都餓麻了,所以陸小姐的再三要求下,大家伙就順水推舟到花橋夜市那里找個地兒擼起了串。用她的話來說,今天本就打算在這邊看完房住一晚的,某紅書上,花橋美食攻略都做好了。盛夏時節,夜晚江邊小燒烤,搭配點冰鎮扎啤就太完美了。酒過三巡,串簽子散落滿桌,陸小姐終于被酒精放大了情緒,一大杯扎啤見底后,三言兩語間,就細數自己對買房的執念來。陸小姐貴州人,雙親早早的出去打工,打小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,剛初中畢業,就輟學出來打工,因為早期還要補貼家用,所以上海打拼的十來年里,都一直住宿舍。她說,最痛苦的就是換工作的時候,因為下家宿舍還沒安排好,上家宿舍已經要清退安排新人進入,這個真空期一般要半個月,這半個月就要她到處蹭住,有時候蹭不到住的地方,只能網吧、地下室賓館對付一下。跟劉先生在一起五年,也是租房的五年,上海的租金壓力讓她整個人都焦慮到不行,一個月的工資,三分之一交了房租,三分之一交給吃喝,剩下的三分之一要應付吃喝外的一切開銷,到了年底,給家里人買點東西帶回去后,口袋里就比臉還干凈。而房租也不是一成不變,租房五年,漲了四年,雖然每次漲幅不大,但軟刀子割肉,時間一長,更疼。兩人商量好丁克,養條狗養只貓就挺好,剩下的就是買房這件頭等大事,劉先生三番五次推字訣,推到今年,在陸小姐“不買房就分手”的威懾下,才答應跟出來看房。“我又不投資,我也沒那個腦子,我只是不想租房了,我只想有個家,不管這房子漲了還是跌了,我都不會賣,我就要自己一直住,”那晚,她雙眼泛著紅,對著空杯喃喃道,“只要你出個萬把兩萬的意思一下,我也好跟家里有個交代,難道這樣也算過份嗎?”我們沒辦法接話,所以只好繼續碰杯。同行的兩位女同事海量,就我跟老王倆菜雞喝不來,所以一頓酒下來,清醒的也就我倆。路邊等車的時候,陸小姐面帶歉意的告訴我,新房可能是買不成了,既然是一個人住,也就無所謂儀式感了,她應該會直接買小姐妹的房子。“既然人指望不上,我就帶著倆毛孩子過。”她看著遠處,好似在跟我說,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。時至今日,我也將步入男人40的隊列,有過些許的閱歷,自然明白她的想法,自然也懂了多年以前那位同學對家的認知。房子,只是鋼筋水泥產物,只有人賦予它價值,它才有了各種屬性。所以,房子不是家,有家人的房子,才是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