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價跌了,那個賣寵物的男孩不知何去何從
小時候最大念想除了寒暑假,必然是過年,有吃有喝不說,還能各種瘋玩,捉迷藏、打老K、踢毽子、玩彈珠這些統統靠后,放炮才是主旋律!那時候,有錢的小孩大佬手里緊攥著一把竄天猴小蜜蜂,腚后面跟著一串鼻涕泡圍觀,沒錢的就等大人們放完飯錢鞭炮后沖進炮皮堆里撿幸存的小炮,沒捻線的就掰開點火藥看呲花,有捻線的好炮‘用處’可就大了,炸茅房、炸紙殼、炸冰溜溜……反正炸一切可炸之物。我們家就屬于‘沒錢’的范疇,甭指望老爹年三十能發善心給錢買**,哪怕是給壓歲錢,也是三十晚上給壓枕頭下面,初一晚上就得收回來,有一年,我拿著這臨時壓歲錢實在沒忍住,買了兩本連環畫和一堆吃的,當晚被揍的那叫一個結實。扯遠了我給扯回來。老哥一向是巷子里的孩子王,是那種我借你們一個彈珠,然后贏滿倆抽屜戰利品的狠人,所以孩子們都愛聽老哥的言語,所以他腚后面跟著的永遠是一大串鼻涕泡,包括我。這一年老哥不知從哪學習到了先進知識,攛掇大家各自從家里揣點面粉出來,火藥和面粉更配哦。一開始的小心實驗驚掉一地小屁孩的下巴,然后就一發入魂不可收拾了,越來越多有錢的娃紛紛向老哥貢獻自己的**,隨著動靜越來越大,輪到我時,看著那幾根綁一起的竄天猴,我顫巍巍的把倆口袋里揣的面粉全甩過去。然后,熱浪一過,好似一團迷你蘑菇云騰起,煙霧散去,那竄天猴已不見,再然后就聞聽不遠處的樓上傳來一連串的罵娘聲。那一年的年三十,老爹的巴掌格外的狠,整個教育過程格外的長,從年三十打到大年初一,結結實實的在挨揍中跨年。那晚被窩里偷偷抹眼淚的自己悔的肝腸寸斷:早知道不跟哥屁股后面玩了,不跟他玩就不會偷拿面粉,不偷拿面粉就不會炸那個竄天猴,也就不會差點把人家屋子點了,自然就不會被老爹打那么久。——題外話再見到小劉時,已有點不太敢認了,胡子拉碴的臉消瘦很多,本就有些佝僂的背更下彎了幾分,00后的朝氣是一點沒有了,他坐在那里,兩手抱著熱水杯,兩眼直愣愣的。“我就現在不說保本,賣了別欠銀行錢就行了。”他小聲的說,聲音低到我需要伸長脖子仔細去聽,就見他搖搖頭,嘴角掛著自嘲,“早知道這樣,還結啥婚買啥房做啥生意,聽我爸媽的在老家挺好的。”小劉的買房經歷堪稱一波三折,歷時整整一年多才拿到房產證,真的屬于是跨年買房,比我小時候跨年挨揍要名副其實的多。作為00后,小劉中專沒讀完就肄業來到上海,投奔一遠房親戚在一家寵物店上班,因為能吃苦,所以上手很快,工作三年就可以在親戚的分店獨當一面,順風順水中,愛情也順理成章來到眼前,女朋友是位女程序員,憨憨傻傻可愛爆炸,在我第一次帶他們看房時,倆人的狗糧揮灑的頻率超高,作為80后我不得不感嘆一聲‘現在的年輕人……’女朋友在蘇州工作,小劉在上海工作,倆人就取個中值,買在了花橋,在他們看來,工作是可以換的,離花橋最近的上海嘉定區、閔行區、青浦區未來也有很多機會。第一次看房,僅僅是看房,想買也買不了,因為那時的花橋還限購,包裝購房資格需要幾個月,所以二人就是實地感受一下,順便看看預期內的小區環境。從一開始只考慮一樓帶院子可以養寵物,到后面帶大露臺的也可以,再到后面只要小區環境好、裝修好的。幾個月后,當小劉購資下來了,二人開始錨定選定的倆小區看房,那天看房結束沒多久,小劉給我發了一個短視頻新聞——夫妻二人吵架,女方失足從陽臺摔下,落在二樓一戶人家的露臺上,搶救無效死亡。緊接著,他給我打來語音,電話那頭能聽出他發自內心的感激:“黃哥,謝謝你啊,按著我們沒讓我們買那帶大露臺的,太嚇人了,視頻里的那套房子我跟別人看過,露臺很大,當時差點就買了,”沒等我接話,他緊接著壓低聲音,有些躊躇,好似在斟酌措辭,“那個,黃哥,我想問下,就你今天帶我們最后看的那套,我跟雯雯都看中了,想買,價格也大差不差,就是我想知道,首付錢是我家里出的,七八十萬也不容易,她家一分沒出,但是她家要領證前就得把她放產證上面,那以后對吧,萬一出啥事,這房子怎么說?”我跟他科普了一下關于判決離婚后的房產訴訟,簡單來說就是首付全都是男方父母出,也有各種證據支持,離異后的判決,雙方均無過錯且協商無果,按判決來,首付男方能保留60%~70%份額,共同還貸和增值部分雙方共持。再得到這個答案后,小劉在電話那頭沉默了會,然后叮囑我,就我們倆人知道這事就行,那我肯定嗷嗷打包票,服務業想做好,閑話屁話必須少啊,再說這種擔心也實屬正常,問一問也人之常情。次日,小劉兩人確定要買那套精裝房,并支付了筆定金,讓我跟房東議價,一小時殺到上海房東家里后,一通操作,房東收下定金,雙方約好年底前簽署買賣合同,并開始走流程。那是2022年……先是房東告知要出差國外,年后才能走流程,可以線上先簽合同,在小劉補10萬定金后,允許他們可以先住進去,畢竟房子是空置的。待倆小年輕樂滋滋的搬家后,沒幾天上海就先‘鴛鴦鍋’再到全面封城,花橋緊跟其后,整個世界好似按下了暫停鍵,每日的核酸檢測成了常態,每日小區業主群里的新增陽性成為焦點,陽臺上數著今天開進來幾輛物資貨車成了聊天的談資。我手機的房東和客戶們開始焦慮,其中就包括小劉,畢竟,他們從決定買房,到支付定金到搬進去,中間已度過了半年之久,現在還沒開始走流程,小兩口總歸是心慌的。房東被困在國外更是心慌不已,如果說小劉慌是因為心里不踏實,那房東慌則是事關生死。就這樣焦灼拉扯了兩個多月,昆山這邊出臺并完善了線上流程,也就是說買賣雙方可以不用線下辦理,線上就能走完房產交易的售后,聞聽該消息時,*正*縱著無人機,從吳淞江對岸把兩個剛買好房困在上海的客戶戶口本給運回來,好替他們給孩子報名。我給小劉電話過去,沒等我告訴他這個好消息,就聽他給了我倆選擇:房東要么降價要么解約,理由就是后悔買這套房子了,各種這樣那樣的不好。房產這種大宗交易,只要出現交易過程中的停滯,買賣雙方任何一方都會出現違約意向的幾率,這是人之常情,經過長達個把月的反復拉扯,房東最終同意降價了,交易得以繼續,而且這時候已經陸續解封,各個窗口也接受線下辦理,最大問題是——房東還被困在國外。期間也嘗試過公正委托線上辦理等各種辦法,未遂了屬于是,只能作罷。待到入夏時節,雙方終于完成了這套房子的過戶,這也是我從業以來經手的一筆跨周期最長的單子。之后還是會和小劉時不時保持聯系,多是他問我一些花橋生活方面的,畢竟,花橋百事通不是白叫的。但越往后,小劉的生活越不順遂,先是婚后的生活瑣碎,再是他愛人的工作變動,再是自己的工作變動,再就是讓大多數人銘記的2024年5月房價大跳水。“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,”他喝了口水,兩眼依舊直勾勾的盯著某處,好似在自言自語,“早知道結婚是這樣就不結婚了,不結婚也就不用買房了,不買房家里人就不會埋怨我了……”